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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个榜沱的雨天，我陪朋友去了一趟灵隐寺。
殿堂很是恢宏，一眼望不到顶，撑伞的人穿梭其中。几句又几句 零碎的低语，如同林中惊飞的鸟们，掉落几根灰暗的羽毛。
在湿滑的台阶旁站定，我举起手机准备拍一张参天的大树，几位 老阿姨经过，严肃地朝我摆摆手道：“不可以拍菩萨，菩萨是看得见的。” 我解释自己只是在拍树，但阿姨们似乎不太相信，又叮嘱了一遍。 是几位步伐显得笨拙些的阿姨了。队列的末尾是一位需要仔细搀 抉的、70岁以上的老人家，目光直直盯向前方，急切心思映在脸上。
那个时候，我脑袋里闪过一簇问题：我们这样的凡人，对于佛， 会是始终如一地信仰着，还是仅仅在有难时？比如这位老人家，她疋否 最近过得不太顺意？或者是她上次在佛祖跟前挂念的事情，如今圆满了，
来还个愿？
我的揣度的确有些功利，但这对于22岁的我来讲，很是自然。
我周围有些年纪轻轻即大富大贵的朋友，平日香奈儿IV爱马仕， 恨不能活成纸醉金迷的《小时代》，但偶尔还真有些信徒动作。
会专程飞去泰国拜佛，或者到国内一些不知名的庙宇，求一位高 僧的开点，甚至是寻觅一些民间传说，哪个街头巷尾的先生，曾是看得 透造化离散的人？
后来我和一位跟我同样一贫如洗的朋友讨论，朋友说，其实越有 钱的人，会越怕，你一个月赚5000的时候，失去了 5000，只是5000而 已；但你一个月赚50万的时候，一跌个跤就是几万、几十万，要是不 注意踩了雷块，赔个血本无归，被打得趴在地上，趴得死死的，不知过 多久，才能醒过来，挣扎着起身。
在害怕的时候，他们觉得把希望交付给遥远的、不可猜测与撰写 的运，或许比一个人扛下所有，独自、强硬地出击，更好受。
雨一直在下，十月的杭州竟有些清冷。
跟朋友从灵隐寺回市区后，走在灯火辉煌的嘉里中心，我问他， 最近有什么特别开心的时候吗，他说，没有。我说那谈恋爱的时候呢， 他说也没有。
“看看办公室里的格子间里待足了八九年的人们，30来岁，没什 么钱，就要开始讨论附近的幼儿园，周末请不请外教，以及几年后的学 区房，或者隔壁的谁谁谁炒股大捞一把，一群人发出艳羡声，又不敢陶
醉多久，要赶紧埋头吃饭，回去赶工。我不想成为那样的中年人，可是 我知道有一天我一定也会成为那样的中年人，想起来心里就一阵怕。”
我问，什么叫“那样”，他说——“活得没了自由”。
但我想起自己从前跟一个创业公司的060吃饭，按说他活得比上 班族们“自由”些，不愁车和房，散心可以周末飞去海岛，女朋友也换 得勤，他坦承自己在感情里没什么道德追求，很多姑娘负了就负了，他 也没办法，大不了多给人家买点包。
他当然不怕以后请不起孩子的高价外教，他说他只怕有一天公司 崩盘，毕竟新媒体从来不稳定，他怕被对手突然剜上一刀，所以他不断 去申请新的公众号，多做出来一个，就多了一点点安全感。他害怕失去 工作后的“自由”。
其实你看人生就这样，如出头的时候怕没有自由，⑽来岁又怕自 己突然自由。
哪个阶段都不坦然，人活得坦然一点真的是太难了，要脱下紧褒的、 拿来取暖的一身欲望，裸露出一颗寒冷的、清醒的赤胆忠心。
但忠心也可能在不知道哪一天，就被锋利地刺穿。
我们被看也看不见的利益网络捆住、绑住，是万万不敢乱动的， 倘若被大卸八块，扫地出门，便再无重生之机。
我们手里握有太多太多的惧与怕，我们又不敢向同样艰难匍匍的 世人讲明：你看，我心上有这样多的疙瘩。
有人信佛，就去求佛普度，哪怕只是叩拜的那一秒钟，奉出了虔逾
但更多人是不信的，他们的惧与怕，在命里熊熊燃烧。
但他们决定了要自己消化。
我的学生时代无忧无畏，做自媒体后反而经常担心各种各样名目 的事情，插图资源是不是禁止转载，能不能二改，.商务口更换要怎么解 释，文章维权会不会被不讲理的谁喑中报复，甚至表达跟别人的结构碰 巧相似，就得反复修改、避嫌，生怕被人说成抄袭。
听上去还蛮无关紧要的，仿佛不能算大事，但我是实实在在地被 困扰着，以至于8月的一个周末我躺在床上，凌晨两点，我忍不住要对 自己说——“别写文章了，就当个月薪3000的普通人，从此再也没有 担心的事情了”。
你看，人总是一个不小心，就活得蹑手躁脚了。
但这种“蹑手蹑脚”，其实锻造了我。后来我就开始了解更多的、 平时不会在意的知识，我开始学会策划|)1^1 8,我知道了要怎么评估风 险。别人做一件事，就是直来直去的一件事，而我的眼光会更远些，它 有什么隐患，怎么破解，现在能做什么前期准备，我都是放在心上的。
我才20开头，就担心这么多的事情，但我终归是和这样的那样的 “怕”，一路战斗过来了。
前两天跟朋友吃饭，我告诉她：“不管从事什么工作，一定要做 好最坏的打算。”朋友很惊讶，她说怎么你才20岁，看事情就这么通 透了。
但说这话的时候我是清楚的，一个人“无畏”的时代总是会消逝， 胆魄、孤勇，都是些我们注定会失去的东西。但在失去了过后，我们又
得到了新的礼物。
奥里奥尔，保罗导演的《看不见的客人》里，有一句我最爱的台词： “只有经历痛苦，才可以得到救赎。”
人生海海，我们更温柔了，更周全了，因为“怕”而谨小慎微了些， 我们不那么颐指气使了，开始正视苦与痛的分量。我们什么都怕，才有 了同理心，有了包容欲，有了与命运一路严肃切磋的炽热诚意。
我写过一句话，至今读来心有戚戚，却也感动：
“我倒宁愿你‘怕，的事情越来越多，怕老，怕丑，怕出洋相， 唯有这样自制，才能真正成长为体面的、顶天立地的人。”
与你共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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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9-11-23 08:06: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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